天空 海岸線 及其他

　　　曾有詩人寫了詩，講他的鄉愁四韻，爾後還譜成了曲，眾人傳唱。只是四韻我總聽不完一韻就把音樂切斷。對我而言，長江水阿長江水，究竟與鄉愁何干？

　　　給我一支烤小卷阿烤小卷，那才是鄉愁的滋味。

      其實，我很少買烤小捲。但說不上為什麼，如果要說些我對這個城市的回憶，烤小捲毫無疑問是前三項浮現在腦海中的事物。　　

      這東西其他地方不是太難買到，配方也沒什麼特別的。厚厚甜甜鹹鹹的烤肉醬，在炭火上烤個幾分鐘，離火前灑上白芝麻，滴幾滴檸檬汁。鹹，香，酸，甜，複雜而不太搭軋的味道。其他地方也這麼做，但就不是旗津的味道。可能是岸邊那鹹鹹又夾一抹腥味的空氣把味道整個提上來。又說不定後方的沙灘，來往的舢舨以及三分慵懶的下午才是整隻烤小卷的靈魂。

　　旗津的烤小捲印象中好像沒有漲價過，或者是從三隻50變成兩隻50？或者是尺寸有點縮水？不過也許是人長大了，才覺得東西變小。

　　除了烤小捲之外，這裡還有其他地方少見的酥炸海鮮。也是個鹹酥雞攤，不過攤子上擺的都是清一色海味。除了常見的魷魚腳，龍珠，還有小到可以連殼吞下肚的小蝦小蟹，滿滿一大袋炸得酥香，抓一把塞入口中，那感覺像嚥下了整片海洋。

　　題外話，其實所謂烤小卷，大多都是掛羊頭賣狗肉，以魷魚混充小卷罷了。

　　每次回家都會去看一眼大海，或港口，或大船。不需要太久，就真的只要一眼。當然偶爾還是會耗掉大半個下午，直到海平面上的低雲吞噬了光明與溫度。

　　和大海的關係一直都是有點矛盾的若即若離。如同這裡的海岸線，就橫躺在咫尺之外，但卻被軍港，商港及漁港各自瓜分。再怎麼靠近都還有那一步之遙。

　　家也住得離海很近，但從來就不是什麼海中健兒。到了二十二歲才勉強學會游泳，不過在那之前的幾個夏天，偶爾會跟人跑去衝浪。在蘭嶼時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，不知死活的沒穿救生衣，就敢學人從五公尺高的碼頭往下跳。與海的關係，一直是這樣曖昧不明。

　　不過，離了岸後的一些日子就能了解，那確實是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某些過去的片段總會不時襲來。穿著高中制服跳進海裡，帶著半濕半乾的衣服和口袋裡的海沙坐公車回家；或是提心吊膽地走進深入大海的防波堤末端；還有穿過陰森隧道後會抵達的秘密海灘等等。沒有海，這些好像都掉了。我需要把它們找回來。

     陽光總是炫目。

　　過去幾年所住的城市，陽光總給得太吝嗇。

　　當資源少於某個限度，人類很自然的會想將它囤積起來，留待最符合效益的時候使用。偏偏好天氣和好心情一樣都囤積不得，什麼時候出現就只能什麼時候使用。更糟的是它還來去不由人。每個艷陽天，一分鐘都捨不得浪費。只是，這樣過分認真，變成在意它的逝去多於享受它的到來。而當夕陽西下，更有份青春將逝不重來的惆悵感。那時很能體會為何人們會用遲暮來形容人之將老。

　　但這裡不一樣。光線，熱力，只有多得太過分，多得可以恣意揮霍。無所謂遲暮，因為心裡清楚得很，太陽下山明朝依舊爬上來，明天仍然是個大好的艷陽天。

　　人也是要行光合作用的。吸滿暖暖的日光，心靈才比較健康。